韩越没再问什么,只低下头亲密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从那天过后,每当楚慈没事干呆在那里的时候,脑海中就经常不自觉地冒出一个问题。
他到底算直男吗?
其实现在这么问已经晚了,不仅晚还很矫情,因此每当这个想法冒出头时,他都会自觉地把疑问掐灭在摇篮中
然而人的心理是很微妙的,越不愿想起的事情就越容易出现在潜意识里。某天深夜楚慈从梦中惊醒想喝点水的时候,身侧韩越迷迷糊糊问:“怎么了?”他自然地答了句没什么,紧接着把韩越搭上来的手轻轻抬起来塞进被子里,那个疑问突然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
——自己到底是不是直男?
他可以想当然地回答说是,然而仔细想想,却没有任何论据能证明这一点。他没有对任何一个异性动过心,从少年时期懵懂初开起,唯一的精神寄托就是念书;后来考到北京上大学,每天想的就是做实验拿奖学金,满北京城跑家教,能攒一分钱攒一分钱,争取早点工作稳定下来,好把养母跟弟弟接到大城市里来享福。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他真是心止如水波澜不惊,两只眼睛只看得见目标,其余任何事都进不到眼里。他不去社团,不上学生会,自我感觉在班里的存在感也相当薄弱;任何集体活动一概推辞不参加,到大二时班里的同学都没认全。
唯一跟所谓同性恋有所交集的,是本科快毕业那年,隔壁系有男生跑到男生宿舍楼下跟同学点蜡烛告白,当天就上了校内论坛头版头条。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有个哥们还问楚慈怎么看,当时楚慈想了想,实话实说:“有点恶心,想象不出来。”
那人闻言恹恹地就走了,从此再也没来找过楚慈出去吃饭。
楚慈其实有点可惜,因为那男生是大学时期很少几个总是跑来约他,邀他参加集体活动,尽管屡遭拒绝却始终没放弃过的人之一。后来想想那人应该是个平权主义者,楚慈还动过一丁点儿去找他道歉的念头,但紧接着大四校内招聘、保研名额被抢,几件大事一起过来,他就
没精力再想这有的没的了。
现在想来,之前种种苍白平淡的人际关系都完全没在他灵魂中留下任何痕迹,他人生中所有身体和感情的触动,都来自于韩越。
所有只应该和异性发生亲密接触,所有直人心底复杂难言的情感激荡都来源于一个男人。
难道他本来就是同性恋,只是恰巧遇见韩越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如果没有韩越的话,他现在是不是也照样会跟男人生活在一起?
虽然楚慈知道这种假没毫无意义,还很浪费时间,但类似的疑问还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下,如同小石子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隐约觉得,自己多年来从没怀疑过的,随波逐流理所当然的自我认识,发生了微妙又顛覆性的动摇。
不过他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耽误太多精力,因为在职博士人学复试很快就开始了。
韩越怕楚慈再一次发生保研名额被人走后门顶掉的悲剧,就想帮他疏通疏通,打打关系,但随即发现楚慈自己的业内人脉就够用。他研究生导师是大牛,到现在还记得他,帮他推荐了一个更牛逼的博导,看了楚慈的履历和论文很感兴趣,已经回复邮件说会进一步仔细考虑他的申请,希望按时参加复试。
楚慈还挺高兴的,晚上吃饭前罕见地倒了小半杯红酒。
复试那天倒春寒,一大清早天就阴,出门前还下起了雨。都说春雨贵如油,倒春寒的雨却跟冰渣子似的,出门前韩越在楚慈身上披披挂挂,又往他脖子上密密缠了两圈围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