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生不怕京兆尹
济王环的妻子出身博陵崔氏,百科记载生父为崔承宠,但并不是。
她的父亲叫崔实,官至太子右卫副率。
这个职位往前推个几十年,手底下至少有一两千个禁军,但是现在嘛,就右卫率和右卫副率两个人,光杆司令。
李环比李瑁小一岁,从前在十王宅的时候,来往并不多,见面也常见于太子主持的宴会上。
他的性格算是比较懦弱的。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皇帝的儿子们,几乎都非常的有心眼,即使他本性是个老实人,但是生在这样的家庭,你没心眼,身边的人也会让你有心眼。
因为你要是完蛋了,他们也得跟着完蛋。
他懦弱,但是他的老丈人是个愣头青。
博陵崔氏很少有愣头青,但并不代表没有,崔实就是一个。
这个人十四岁就有了闺女,也就是济王妃,他今年才三十五岁,就已经是三个皇孙的外公了。
人家身上有纹身,左臂纹着:生不怕京兆尹,右臂则是:死不畏阎罗王。
我们要知道,京兆尹是级别非常高的官员,《三水小渎》记载:京兆尹之出,静通衢,闭里门,有笑其前道者,立杖杀之。
但人家崔实不鸟,当年迎着裴耀卿的车队就往前走,硬是不给人家让路,嚣张的一批。
裴耀卿那是什麽人?老阴比一个,嘿,你不将我放在眼里,我就惯着你,结果呢,人家裴耀卿给他让路了。
这下好了,崔实瞬间扬名立万,将纹身给刺在身上,以此炫耀就算是京兆尹也得让他三分。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人,那麽最多也就是让人觉得虎了吧唧的,但是出身博陵崔,那麽就会被认为:这是一个SB。
李瑁顶替掉济王环,出任左卫大将军,而且是实领,不是挂名,这让崔实非常的不爽。
于是他跑到左卫府,在大门口拉了一泡屎。
这特麽是皇城啊,你是往李瑁头上拉屎吗?
于是整个皇城的禁军都在追查这泡屎到底是谁拉的,最后查到了崔实头上。
李环去兴庆宫去了两次,第一次是表示自己让位绝无怨言,父皇安排的很好,李隆基还非常欣慰,还与李环同食午饭。
第二次去,自然就是为老丈人求情了,但是不管用,基哥还是照章办事,将崔实给杖杀了,将济王妃贬为庶人。
王妃太冤枉了,但是没办法,他爹的行为太丢人败兴,也太不可思议,基哥不允许自己的儿媳妇有这样子的爹,所以只能不认这个儿媳妇。
这下好了,挂职没了,老丈人死了,妻子成平民了。
李环可谓遭遇到了人生当中最大的一次打击,自然对李瑁恨之入骨。
他不怪那泡屎,怪李瑁了。
这是人的本性,人们很少会从自身寻找缺点,总是觉得错都在别人身上。
「你为什麽不将他打发了?还跟他聊这麽久?」
少阳院,韦妃等到丈夫从前堂回来之后,埋怨道:「任谁都能看的出,此事与十八郎毫无关系,他们自寻死路,怪的了谁?」
太子刚刚才安慰了李环一番,兄弟俩聊了很久,话里话外都是在骂李瑁,韦妃本来也在场,实在听不下去了,这才藉口离开。
李绍叹息道:「你还没看出来了吗?我这个太子如今更加势微了,李环一直都对孤唯命是从,孤不能再失去他了,不就是正妻没了吗?再寻一个就好了。」
韦妃顿时眉,你这话说的,如果被贬的是我?你是不是也是这样?
「我们明面上与十八郎不和,但私下里什麽样,你是清楚的,」韦妃皱眉道:
「父皇一手促成你们兄弟相争,你不是看不出来,越是希望我们与十八郎争斗,我们越不能这麽做。」
自家人知自家事,李绍很清楚,他对李瑁的仇怨,是解不开的,眼下避免冲突,不过是暂时的虚与委蛇,他将来要是上位,第一个杀的就是李瑁,接下来才是李林甫,毫无悬念。
「孤知道了,孤心里都有数,」李绍敷衍道。
他最近心情非常差,四王针对李瑁派出窦,结果窦挂了,济王的大将军被李瑁抢走,崔实闹不满,也挂了。
怎麽好像吃亏的全是别人,得利的只有李?
难道整个十王宅加起来,还斗不过一个李瑁吗?
原本的十王宅,都是团结在他魔下的,李瑁没有离开之前,对他也是毕恭毕敬,不敢触犯。
如今倒好,他出去之后,直接导致十王宅内部分崩离析,四王党另立锅灶,
都要跟他对着干了。
我特麽还是太子吗?怎麽感觉还不如李瑁。
「你最近见过韦妮儿吗?」太子问道。
韦妃点了点头:「阿兄的家宴上见过,妮儿丫头现在极得高将军宠爱,所以有些场合是会出席的。」
韦坚也是一个好出风头的,就任京兆尹之后,在家里举办宴会,邀请了不少亲戚。
这就是装逼嘛,富贵不在人前显,如锦衣夜行。
实际上,韦坚也是想藉此机会,拉拢更多的同族支持他。
「韦妮儿与郭四娘的关系如何?」李绍问道。
韦妃道:「普普通通吧,郭淑霸道强势,都是妮儿在让着她。」
李绍冷笑道:
「不管怎麽说,韦昭训都是从孤这里出来的,他接任右金吾大将军,也不忘凛知孤一声,可见是个知恩的,妮儿既是孤属臣的女儿,又是你的侄女,屈居人下,实非孤所乐见,有机会了你可以告诉她,孤只认她是弟妹。」
韦妃一愣,眉道:
「这话我不说,你这不是掺和人家的家事吗?十八郎什麽脾气你又不是不清楚,顺着来,什麽都好说,若是挑拨离间,小心他发狠报复。」
「孤可没有挑拨?」李绍皱眉道:「孤向着妮儿,难道还错了?你怎麽分不清个里外人啊?」
韦妃很清楚丈夫打的什麽主意,挑拨人家的媳妇内斗,让李瑁后院起火。
这种手段可以对敌人用,但眼下是她辛辛苦苦在维持着少阳院与隋王宅的关系,她不愿意亲手破坏。
李瑁对她是否发自内心的敬重,她看的出来,人家敬我,我就要敬人家,背地里玩阴的,不光彩。
「这种事情你别找我,我做不出来,」韦妃埋怨道。
李绍呵呵冷笑一声:「那你就给孤滚出去。」
韦妃内心一叹,已经习惯了丈夫对她的粗言秽语,闻言摇摇头离开了。
「我现在担了一个天大的干系,将来要是出事,肯定就是因为这件事了,」杨洄今天下响来了隋王宅,一直等到晚上酉时李瑁回来。
一见面,他便焦急的将李瑁拉至一间密室,愁眉苦脸道:
「这事我不敢跟咸宜说,但又实在憋不住,所以只能来找你了,将来若是出事,总是需要有一个人,让圣人知晓真相的。」
李瑁脸色凝重道:「有这麽严重吗?
他了解自己这个妹夫,心知杨洄一向都是稳重人,几乎没有见过他像眼下这麽慌乱的时候。
杨洄垂头丧气道:「这个转运处置使不好干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兵部上交中书门下的报备,与我实际调度的军资出入极大,我经手的物资,不足备案的一半。」
李瑁目瞪口呆,好家夥,靠战争销帐,不是欧美发明的啊,李林甫已经这麽干了?
「是为了堵太府寺的亏空?」李瑁问道。
杨洄点了点头:「我是这样猜测的,但不知事实是否如此,如今李适之接任左相希望极大,那麽右相稳妥起见,就不能让杨慎矜出事,户部又补不了亏空,
那麽只能靠军资了。」
「这样的事情,你又是怎麽知道的?」李瑁问道。
杨洄苦着脸道:
「韦光乘催促我加快调度,还给我开了一份清单,我现在就是将武库搬空,
也拿不出清单上的数额,军情事大,所以我便去找右相商量,你猜怎麽着?右相让我该干嘛干嘛,不要理会那份清单,那是备档用的,不是实际支取,我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在瞒着我,以军资抵帐啊。」
这样的操作其实非常简单,名义上朝廷拿出了一方块,帐目上也是一万块,
但是西北收到的只有四千块,剩下的六千块哪去了?
给太府寺补亏空去了。
如果太府寺的亏空只有六千块,那麽这一下李林甫等于直接就给抹平了。
杨慎矜就会彻底没事。
这件事要是捅出来,杨慎矜全家都得死,但是不能捅啊,牵扯李林甫丶杨洄丶韦光乘丶兵部丶户部丶甚至陇右与河西都参与了做假帐,李隆基就算知道,
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但是李隆基肯定会记在心里,参与的这些人,将来哪个不打算用了,便可以用这个罪名办了。
而作为所有物资的实际经手人,将来无论办谁,都会牵扯出杨洄,所以杨洄才会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