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安的话,王文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在他那被淳朴乡风熏陶的认知里,吏,好歹也是在官府谋事丶吃公家饭的人,在村里那可是了不起的存在。
他们村子里的人,谁提起个在官府当差的,不是满脸的羡慕敬重?
“张哥,吏不是也挺好的吗?为什麽不敢回去?你可是我们村里第一个当官的!”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急切又带着几分质问,要为张安的退缩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张安听到这话,脸上扯出一抹苦笑,那笑容里是苦涩无奈,随後缓缓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对自己的过往摇头叹息。
他微微仰头,目光飘向远方那看不见尽头的街道,思绪彷佛被拉回到了多年前。
“当年科举的时候,我以为,能当上吏,那就是祖上积了大德,祖坟都要冒青烟了。”
他的声音带着岁月的疲惫,“我可是我们老张家,第一个吃上这碗公家饭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苦闷都吐出来,
“可惜啊,阿文,你不懂,一个小小的吏,在这庞大的官场体系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不当官,就永远没有真正往上爬的机会,只能一辈子在底层打转。”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那是对命运的不甘,也是对自己现状的不满,“乡亲们对我的期望那麽大,可我在长安,自己的生活都过得磕磕绊绊,勉强维持生计。”
“要是就这麽回去,虽说顶着个吏的头衔,在乡亲们眼里看着风光,可我实实在在地什麽也不能为他们做,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们那失望的眼神啊。”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空洞。
“阿文啊,等你在长安呆上两天,你就会明白,这个地方,权贵遍地,你随便在路上捡颗石头丢出去,说不定砸中的就是个五品大员。”
“而你张哥我,所求的不过是一个真正的官身,图个安稳罢了!”
初出村子,还没见识过官场复杂和世态炎凉的王文,此刻听得一头雾水,他实在难以理解张安的这番话。
在他的心里,张安一直都是村里的骄傲,是那个最聪明丶最有出息的人,是村里的人中龙凤。
他怎麽也想不通,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张哥,那个从小就聪明伶俐丶备受夸赞的张哥,为何来到长安后,竟变得如此消沉丶如此颓废。
王文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麽来安慰张安,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心里翻涌着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乾巴巴丶略显蹩脚的:“张哥,辛苦了。”
张安听到这话,先是一愣,像是被这句话击中了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丶带着些许释怀的笑容。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王文的肩膀,那手掌宽厚而温暖,动作里带着几分兄长的关怀,说道:“走吧,阿文,我带你进去,你初来长安,人生地不熟的,等会儿啊,你张哥给你找个绝佳的位置,保证让你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陛下。”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信,那是在这长安城里摸爬滚打多年积攒下来的底气,“这点小小的权力,你张哥还是有的。”
王文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张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张安肯定地点了点头,斩钉截铁地说:“千真万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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