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半叹半笑:「《圣道救世训》我背下来了,你要我演,我能比狂信徒还要狂信徒。」
「那你……为什麽?你得知道,莱亚收拾不了千河谷,法兰人和诺恩人也要收拾。」红杉公爵仍旧皱眉,「你既然不信圣道派,圣联也明显给不到你领主般的地位与尊荣,你为什麽还要为他们征战呢?」
「因为领主是没有出路的。」
望着红杉公爵疑惑的眼神,安德烈拖了一把椅子,坐在了公爵的对面。
「先前为了组建新军,我去圣丹吉战争学校进修了三个月。」安德烈微微抬头,仿佛在回忆,「有一次,那位圣孙亲自来给我们上了一堂课,叫做『我们为什麽要驱逐魔鬼?』」
「我以为,他又要说些什麽领主压迫农夫的陈词滥调,但他说的话,却是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坐在红杉公爵面前,安德烈仿佛回到了那堂课上。
「……领主或者说地主,他们自己是不劳作的,他们从事的并非农业,而是收租业,甚至可以说是金融业。
对于地主来说,收获如何他们并不关心,唯一的目的就只有农民按时交租,更没有改进的意愿和必要。
像库什人因为土地被大量侵吞,为了维持生计还有亲戚关系,所以才有对土地进行投资和改良的意愿。
恩里科伯爵就是典型的例子。
一般来说,不管是伯爵还是骑士甚至是大一点的地主来说,他们并不关心粮食的产量和农业的情况。
或许对于他们个人来说,这条道路是最安稳最合适。
但对于所有人来说,就是永远地故步自封,你知道为什麽吗?」
红杉公爵和当初的安德烈一样,问出了同一个问题:「为什麽?」
「你知道骑士靠战争占领一亩田地后,需要多少年来恢复成本吗?」
「额……」把家里事务全部交给管家,只知道到处参加宴会和交际的红杉公爵自然是瞠目结舌。
安德烈无奈地摇摇头:「一亩好田只需要三年就能收回成本,一亩差田则需要五到十年。
以目前的税率来计算,一亩好田的年化率有30%多。」
「年化率?30%?」一个接一个从未听过的艾尔语词汇从安德烈口中蹦出,让红杉公爵的脑子有些超频了。
「年化率你可以简单理解成每年收益增长了多少,百分之三十就是三成。」安德烈拿起树枝在沙盘上画出几行看不懂的公式。
「换句话说,领主的日常已经变成了兼并土地,收租攒钱,发动战争,兼并土地……」
红杉公爵越听越不对劲:「这有什麽不好的吗?千年来不都是如此吗?」
「问题就在于此。」抛掉树枝,安德烈擦了擦手,「人口在增长,田地却有限,来自王庭的贵金属与廉价粮食更是冲垮了粮食市场。
骑士们和人们对土地与金钱渴求更加强烈。
帝国遍地都是流民,时不时就要镇压。
不事劳作的领主把金银藏在地下,或者拿给圣座银行放高利贷。
粮仓里面摆满了粮食,弥赛拉上亿信民在流浪挨饿,这和火狱有何不同?」
从屁股角度来说,安德烈的话对于高级贵族红杉公爵来说异常刺耳。
这种赤裸裸的利益拆分,让作为贵族的他难以招架。
但如果作为曾经的贵族次子以及受过高等教育的法兰大学生来看,红杉公爵却不得不承认,安德烈是对的。
不管是帝国的哪一处,哪怕是富饶的法兰王国,仍旧需要骑士们不断血腥镇压流民,以减少人口。
就像是咆哮走廊上自相残杀的旅鼠,不杀大家都没有活路。
「只占全帝国人口5%的人拿走了全帝国95%的财富,他们能消费什麽呢?他们能消费多少呢?
圣联降低农业税和压制高利贷,把领主与教会手里的钱平摊给了大多数人。
手里有了钱,占大多数的平民的消费是那一小撮人口的百十倍不止。
只有大多数人的消费,才会诞生足够的需求,有需求就会诞生足够的工作岗位。
有了工作岗位,劳工和市民就有了活干。
有活干就有钱,有钱才能买粮食,然后这个钱又回到了农民手里。
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圣联要打压一切年化收益高于工业以外的产业,两个刺头就是土地收租和高利贷。
这是完全出于现实与理性的结果,而不是出于他个人的喜好。」
看着红杉公爵那嘴巴嗫喏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安德烈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直起身体,安德烈直视着红杉公爵的眼睛:「领主是必然被淘汰的,而我有一种预感,千河谷未来一定会成长为令帝国都颤抖的怪物。
凤凰不会落到枯枝上,虽然这是一株新苗,但我相信它会是参天大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