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翰特刺跪在他面前,脸色却时青时红。
他陷入了深深的自我谴责之中。
当日放火烧馆驿,是他亲自带领兵马动手的,如果那晚他事情做得乾净,苏轼死得痛快,何至于闹出如今的风波?
良久,耶律斡特刺阴地开口:「陛下可下旨释苏轼归去,但是—-辽国疆域万里,盗匪多如牛毛,数百人护送苏轼归宋,臣以为,他们不一定能平安到达边境。」
耶律洪基眉梢微动,深深地警了他一眼,没出声。
许久之后,耶律洪基缓缓道:「我大辽两败于宋军,今日看来,恐非战之罪,说来耶律淳着实有些冤枉了,他不过是运气不好——」」
「朕决意重新启用耶律淳,任为南京留守,坐镇析津府。」
耶律洪基咬牙道:「两败之将,哀兵必胜,朕就不信他能败第三次!」
萧兀纳有些惊讶地抬头,嘴唇蠕动了一下,终究又垂下头去,不发一语。
一名宫人匆匆进殿,躬身禀道:「陛下,西夏国遣使至,使臣李金真正在宫门外求见。」
耶律洪基眸光闪动:「宣见!」
宋军大营。
一夜之间,赵孝骞调动三万兵马朝析津府逼近。
此举莫说辽国震惊,就连龙卫营魔下将士也震惊不已,接着便是三军欢呼雷动。
人们都以为郡王殿下要打下析津府,收复燕云十六州了。
唯有魔下的将领们才清楚,这不过是伴攻之势,都王殿下至少目前并没有真正收复燕云的打算。
如果真打算开战,宋军不可能如此仓促,别的不说,光是弹药,粮草,战马军械等等这些,都是一个巨大的数字,需要长久的时日才能准备妥当。
发动战争不是说走就走的旅行,它不会那麽草率。
三万兵马北进,拒马河东北方向行军数百里后,龙卫营在距离析津府城池的二百里外扎营。
这个距离足够远,但也足够对析津府形成战略压制,现在坐镇析津府的留守恐怕已睡不着觉了。
赵孝骞也睡不着,因为有人骚扰。
一夜未眠,不停有斥候进出师帐,禀报军情。
赵孝骞与种建中端坐帐内,处理来自各方的消息,并迅速做出决断。
驻营已三日,这三日里,三万龙卫营将士已击溃多股辽军。
辽军的进攻是疯狂的,毕竟宋军距离辽国南京两百里,这个距离实在是太危险了,辽国南京留守司的兵马不可能坐得住。
于是三日间,不停有辽军兵马接近宋军,两军零星或小规模地发生交战,每次辽军都是数千兵马试探性进攻,龙卫营将士列阵击杀千馀人后,辽军又果断退去,接着下一波的辽军又来·
如此反覆,宋军驻营三日间,总计已歼辽国约五千多人,而宋军基本没有太大的伤亡,他们的营盘仍旧稳稳地扎在析津府西南面两百里外,不动如山。
「殿下,咱们真不能把辽国逼急了啊」种建中有些忧心地道:「若是辽国集结十几方兵马发起进攻,咱们龙卫营的火器再厉害,恐怕也挡不住,殿下是否该考虑撤军了?」
赵孝骞摇头:「还不到时候,再等两日。」
「殿下是在等苏轼归来?」
「不完全是,我也想看看辽军的斤两,试探辽国君臣的态度。现在看来,辽国君臣对燕云这片地盘还是很看重的,不会像飞狐兵马司那样轻易舍弃。」
赵孝骞幽幽一叹:「不过是离析津府近了一点,说好的兄弟之邦,难道兄弟间互相串串门都不行吗?」
种建中忍不住道:「殿下,您这根本不叫串门,叫端门好不好!五京之一的南京都快叫你兵临城下了,他们能不急吗?」
赵孝骞不满地道:「如此不好客,以后就别叫什麽兄弟之邦,丢不丢人,当年辽人动辄越境烧杀掳掠,我们大宋说什麽了?」
种建中张了张嘴,发现这番不讲道理的说法听起来竟莫名觉得有点爽叹了口气,种建中道:「总之,咱们不能再往前逼近了,否则再靠近一步,
辽人会疯的,两百里的距离,足够威辽国了。」
「知道了啦,你很罗嗦耶」赵孝骞不耐烦地扔了句湾湾腔,顺便白了他一眼:「再等两日,我们便缓缓撤军,仍退回拒马河以南据守。」
「下次再来,我可就要动真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