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让百姓在丰年过得比寻常更苦。」
方重勇微微点头说道。
「官家,秋粮收上来以后,大军就可以开拔前往关中了。」
刘晏不动声色的提醒道,与其说是说给方重勇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一旁的张拯听的。
目的自然是为了威慑。
汴州朝廷兵精粮足,官家体恤百姓,你们这些藩镇还不乖乖的投靠过来!
面对我们这样的对手,你们还是想想该怎麽输吧?
果然,张拯面色数变,却又装作没听见一样,低着头不说话。随后,刘晏将卷宗放在桌案上给方重勇批阅,悄然退出书房。
看着桌案上那厚厚的一迭卷宗,张拯心中感慨。
他其实是很希望方清是个草包的,就是那种满脑子肌肉,除了会打仗以外,其他什麽都不懂的人。
只不过,从这几个月的观察来看,这位方官家哪里是不通政务啊,他不仅懂,甚至非常精通,可以妥善处置各种紧急事务。
能在汴州起家,短短几年就有席卷天下之势的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可是,方清很厉害,那就意味着自己的叔父张九皋,以及他们岭南张氏,在政治上闪转腾挪的空间很小。
此刻有点类似于案板上的鱼,看到屠夫在磨刀,心中有些忐忑,却又无可奈何。
「对了,刚刚说到哪里了?」
方重勇看向张拯询问道。
「回官家,下官是想问问,我叔父……」
张拯还没说完,方重勇便摆摆手打断他道:「你叔父把控不住番禺的局势,你家是韶关人,你叔父带兵屯扎韶关,尚且能够自保,是因为他能说动父老乡亲听命行事。可是番禺的情况不一样,即便是你叔父去了也没用。你看看这份战报吧。」
方重勇将李晟送来的战报,从镇纸下面抽出来,递给张拯。
杀,杀,还是杀。
张拯越看越是心惊肉跳,这份战报很详细(主要是为了报功,不得不说一一细说),讲述了登州军和一部分禁军在攻克番禺及周边城镇后,所遭遇的僚人部落反攻。
讲他们是如何杀回去,又是如何吓得周边的僚人部落不敢冒头之类的。
动不动就是「斩首数百」「某某镇毁于战火」之类的,令人浮想联翩。
事实上,张九皋当初之所以选择屯守韶关,就是担忧这样的事情。岭南被称为蛮荒之地,那只是针对汉人来说的!实际上岭南的人口自古就不少!而大唐对于这里,也是采取了分而治之的羁縻政策,没有实控。
只有广州番禺等靠海的少数大城,建立起了像样子的官府机构和市集。番禺也是因为海贸而兴起,周边土地产出有限。
这些情况其实张九皋已经预感到了,张拯来汴州之前就有嘱托要「量力而行」,这位垂垂老矣的旧时代官僚,对此实际上并不报什麽希望。当然了,汴州朝廷还是比较给力的,并不是什麽也没做,至少把番禺和周边地方攻下来了。
有没有能力,和有没有意愿,是两回事。
「这样吧,本官修书一封,你带回韶关交给你叔父再说。此事要从长计议,目前局势并不安稳。」
方重勇微笑说道。
他的态度很好,说话也很和气,然而却是一步都不让,压根就不提将番禺城让给张九皋的事情。
不管怎麽说,至少番禺现在在汴州朝廷之手,而不是在僚人手里。
张拯不得不自我安慰了一番,无奈接受了这个结果。
「如此,那就劳烦官家了,下官感激不尽。」
张拯对方重勇叉手行礼说道,他虽然想尽量表现得高兴一些,但脸上落寞的表情却又怎麽都掩盖不住。
张拯比方重勇年长一些,不过说到历练,却远远不如对方。今日见面,被方重勇压制得死死的,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形势比人强,不外如是。
张拯走后,方重勇再次看向墙上挂着的那张大地图,其中凉州城的图案,就是那个如长翅膀的飞鸟一般的形状,被朱笔圈了出来。
看起来格外刺眼。
方重勇拿出一块抹布,在桌案上某个装着「涂改液」的盒子里蘸了一下,轻轻的拂过那个红圈,随即便将红圈擦去了。这种擦除油墨的玩意,早就被唐代的先人发明出来了,十分好用,几乎是官府里面的必备之物。
「达扎路恭,你准备好了吗?我的皇冠,还差你的这颗头颅,才能戴上。」
他手里把玩着银枪效节军的鱼符,黄金的质地,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平心而论,方重勇跟达扎路恭是没有私仇的,甚至可以说互相欣赏。可是,人生就是这样,出身和个人选择,往往决定了今后的道路。
他只能送达扎路恭一场风光大葬,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大聪明小心翼翼,蹑手蹑脚的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封信。他看到方重勇看着墙上挂着的地图发呆,在一旁安静的等候着。
「说吧,什麽事。」
方重勇头也不回的询问道。
「官家,车光倩来信,他已经带兵抵达渭州,与王难得合兵一处。据斥候探查,吐蕃人在凉州部署重兵,鄯州似乎守备空虚。
大军应该如何应对,请官家定夺。」
说完,大聪明又将车光倩写来的信念了一遍。简单来说,就是吐蕃人似乎放弃了河湟谷地的防守,将兵力集中于凉州,并收缩了防线。
处处加强就是处处削弱,用兵之法,在于虚实结合,集中兵力打歼灭战。
达扎路恭显然精于此道,将不必要守的地方让了出来,为的就是和汴州军决战!
「你替本官给车光倩写封信,就说中军即刻出征,让他和王难得按兵不动,等着本官来收拾达扎路恭!」
方重勇冷哼一声说道,霸气外露!
便宜义兄,就让我亲手砍下你的狗头吧。
他在心中默念了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