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浑浊洪水中,七分沙三分水的黄汤宛若流动的土地,无数尸骸从中浮出,密密麻麻,宛若鱼群,无边无际,犹如蝗虫。
那些乾瘦的,那些浮肿的,那些四分五裂的,那些刀枪贯体的,那些骨瘦如柴却又大着肚子,无数尸骸从秘史之中浮出,伴随着大河两岸淹死的尸体,犹如地底黄泉的滥觞,流淌于平原大地上。
「昆仑镜!你主子西王母的天刑五器早已经过时了!」
黄河之中独眼石人仰起头,独目挑动秘史之中那无边无际,深重如苦海的灾难和尸骸,使得它们完全浮出黄河。
它的独眼燃烧着金色的火焰,倒映着茫茫的秘史之河。
「对于你们人族来说,蝗灾或许是天帝降下惩戒尔等的灾劫,象徵着你们对于自然无穷无尽索取的贪婪的报应,乃是草木之贪,五行之贼的具现化。昔年西王母打造天刑五器,以对抗天帝,为你们人族代表众生反天!」
「但世间不仅仅只有你们人族!」
「蝗虫就代表贪婪?」
「太古瘟蝗就代表极致的灾难?」
「哈哈……太古瘟蝗在你们人族面前,又算得了什麽呢?你们才是诸天万界最为恐怖,灾难,贪婪的蝗虫,你们所过之处,永无止境的向着天地,向着众生索取!」
「蝗虫饥饿故而啃噬草木,而你们人族,无论饥饿还是富足,无论弱小还是强大,总是永无止境的贪婪!」
「即便是天帝之德也无法让你们满足!」
「相比太古瘟蝗,你们裸猿人族才是真正的贪婪显化,诸天灾难的具现,带给众生万物无尽灾难的天刑之器!」
独眼石人目光看向东方,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和罗庙之中的钱晨对视在一起。
黄河中浮出的尸骸,两岸秘史之中拉出的无数人影,在平原大地之上蔓延。
衣衫褴褛的灾民拔起草根,啃噬着树皮,甚至挖出地下的白垩土,朝着嘴里塞去,人们的四肢瘦如枯柴,肚子却犹如怀孕一般高高鼓起。
有人双眼通红,啃噬着同类的骸骨,有人绝望的将一切可入口的东西,塞入口中……
饥饿,饥饿,饥饿!
贪婪,贪婪,贪婪!
锦衣华服的胖子伸出油乎乎的大手,搂向周围的金银,道貌岸然的文人捧着一本书籍,从书缝中透出吃人的眼神,王公贵族,道人和尚,圣人凡人,都在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灾民们枯瘦如柴的四肢渐渐越发枯瘦,最后犹如麻杆一般,皮贴着骨头。
他们高高隆起的肚子下垂,四肢贴着地面爬行,四肢越来越畸岖,最后俨然成为了趴在地上,一只只腹部翘起的大蝗虫!
黄河之中,青铜锈色的怪鱼跃出河面,化为一只只大蝗虫……
秘史中被独眼石人拖出来的『人』,也完全被苦难,饥饿,贪婪和绝望吞噬,淹没,化为了一只只巨大的太古瘟蝗。
虚假的太古瘟蝗——刑灾,瘟疫之气所化,真正的太古凶虫,一旦成灾,铺天盖地的飞去,掀起无边瘟气,便是真仙都能被啃成白骨,山神土地都能成片毒毙。
真正的太古瘟蝗——弱小的毫不起眼,裸猿一族,繁衍能力并不出奇,但心中却有着无尽的贪婪,野心和欲望。
他们的平凡之中,孕育出了无尽的魔性,一旦成了气候,便会淹没诸天万界,掀起无边杀劫,将除了自己之外的一切众生吞噬殆尽,他们屠戮一切生灵,包括他们自己。
他们掀起无边劫难,崩碎旧天。
他们灭绝了无数种族,他们掀翻不知多少天庭神庭,哪怕是他们自己建立的。
他们啃噬诸神,他们化身诸神,他们所到之处,一片繁荣,一片繁衍,一片废土,一片废墟!
他们是真正的诸天蝗虫!
独眼石人的声音回荡在秘史中:「今日,我就要为太古瘟蝗一族正名!」
「从此,刑天五器之中,代表贪婪,代表瘟疫丶饥饿和索取的灾难,不再是太古瘟蝗,而应该是你们『人』!」
秘史之中浮起的密密麻麻的尸骸,一个个蜕变成蝗虫,伴随着黄河铺天盖地的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所到之处,一切都被啃噬殆尽,一切都被掠夺,大地之上的人们奔逃,躲避着,却被那些巨大的蝗虫抓住,飞到半空。
然后他们的皮囊蠕动,翅膀从背后的皮肤中猛的钻出,白森森的骨头被挤到人皮外边,成为了蝗虫的外骨骼。
眼中出现无数事物,金钱丶名誉丶女子丶美食,重重迭迭的影子倒影在它们眼中,让它们的眼球越来越大,无数复眼密密麻麻的挤在了一起。
无穷无尽的『太古瘟蝗』汇聚的贪婪丶饥饿丶绝望和『瘟疫』,没有凝聚成那有眉有眼的一口飞刀模样。
而是凝聚成了一尊尊独眼石人,向着东方的直沽而去。
黄河奔腾如九首恶蛟,无数饥民化为蝗虫,独眼石人驾驭两大天刑之器,出手已然是绝杀。
一片残破的天后娘娘庙中,禹穴石井中涌出的已经是一半泥沙,一半黄水的浊流,黄河在平原大地上肆意蔓延,巨大的身躯犹如盘踞的九头龙蛇。
蛟首撕开一切镇物,掀翻一切镇压黄河的庙宇,向着古禹河道而来。
黄河终于和女魃红莲绽放的无尽焚风撞到了一起,九首恶蛟在大地上抬起了首级,越发浑浊的水流,浓缩着绝望和苦难,无穷无尽的苦水黄泉,不尽的黄土泥沙散发着恶气,撕开了焚风一角,一颗头颅俯冲而来。
焚风如刀,带着无尽的乾旱,将黄河的一只蛟首拦颈斩断。
无尽炎气宛若握在女魃的手中,双方隔着数千里一招交手,女魃便斩断了黄河一首。
但这一刻禹穴中,黄泉冲天而起,却是九首恶蛟的一颗头颅从地下暗河之中钻出,向着女魃出世的火莲下方撕咬而去……
此时,天上被茫茫黄沙掩盖的赤日中,一点神芒绽放。
九天之上赤星横贯大日,在天空划破一道宛如竖瞳的痕迹,犹如一颗流星转瞬之间,破开苍穹由九天之上直贯九地之下,瞬间刺入禹穴。
这一刻,万年前的秘史和现世终于重合在了一起。
庙祝放下了手中的神弓,在他身后,那位皇者的影子也放下了弓,他们一同看向箭矢落下的地方——禹穴。
天空传来太阳的哀鸣,大日浮现一道裂痕,却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倒映着地面的一切,黄河所化的九首恶蛟之中独眼石人坐在的水眼里再长出一颗头颅,却是沐浴着太阳光芒的鸟首。
黄河由九首恶蛟,蜕变为了十首,似龙似凤的怪物。
从天落下的震天箭,贯穿了怪物的一个脖颈,那如凤的怪首从黄河巨大的身躯上被射落,钉死在了大地上。
震天箭中传出一声悠长,无尽神圣的龙吟。
一双龙翼在天地之中展开,遮蔽了日月!
禹穴之中,宛如无底深渊,将泛滥在平原上的黄河尽数吸入,九首恶蛟像是被抓住尾巴,一点一点吞噬一般,无力的被禹穴吸入。
下一刻,清水涌出,一尊背负双翼的神龙,乘着无尽风雨飞出!
祂双翼间涌动着滚滚的雨云,尾巴缠绕着江河之源……
庙祝放下了神弓麻杆,对着神龙张开了怀抱。
风雨洒在了他的脸上,无尽的热风和乾旱被蒸发,泛滥的大河洪水止息。
在河妖石人和旱神女魃之间,这尊神圣以自己的力量为屏,阻挡了灾祸的扩大。
「应龙!」
女魃低声开口。
「应龙!」
石人仰天怒吼:「大禹丶女娲,你们夺我洪水之灾,断我大半黄河权柄,如何造的出那洪魔之器?造化,铸造刑天五器可是你提议的!为什麽化身女娲相助大禹,请出应龙化身来?」
罗庙之中,钱晨微微一愣:「原来是兽之司辰!果然脑后有反骨,一提起要杀我,就属你跳的最欢!」
天后娘娘庙中,那尊狰狞如鬼母的神像,右手虚虚握住一截焦木,宛如倒提着一柄斧头。
她怒目圆瞪,看向禹穴,似乎随时可能劈出一斧头。
黄河中,石人闷哼一声,独眼几乎被一斧劈开。
它隐入黄河,闷声道:「造化,是我冲动了。你和开山斧别激动!」
「太古瘟蝗……不,太古石人已经铸好!女魃亦也出世,应龙被你们从我身上撕下,此时正是一鼓作气,弄死道尘那厮最好的时候。别为了一时之气误了大事!」
刑天五器,已经铸成三器。
石人丶应龙丶女魃,各从三个方向,隐隐将钱晨包围起来,仅剩下天津港,直面大洋的东方还有一个缺口。
但钱晨站在罗庙之中,却无动于衷,天地间滚滚的灾劫之气几乎沸腾。
像是要被铸造成一把凶器,贯穿笼罩整个世界的那股意志,弑杀天道!
「司辰之中,兽这个家伙应该是真的想杀了我。所以趁着鼎母铸造刑天五器的时候,它想要融汇五器于一体,创造出真正能斩杀天帝的战神——刑天出来。」
「但它只融合了洪魔和瘟蝗,就被鼎母阻止了!甚至重新撕下了洪魔,化为应龙!」
「战神刑天的粗胚,也只成了一个石人模样……」
「在我等代表的人族心中,水旱蝗瘟地震兵戈,各有凶神恶兽之形,但没想到在它的心中,一切灾难竟然都是人形,一切代表灾难的真形都是人!」
「太上,你们之前究竟做了什麽,才让那妖族众生心中有了这般大的误会?」
钱晨叹息一声:「按照剧情,四妖已出大半,降服四妖的三神呢?」
「别说三神真的是三个凡人啊!」
「半拉子刑天丶应龙丶女魃,造化丶昆仑丶大日你们真的是看得起我,我区区价值三千万的道尘珠,何德何能,让你们一并出手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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